呂浩元2010個展
Date/2010.10.9(Sat.)~2010.11.7(Sun.)
Reception/2010.10.9(Sat.)3pm
1981年出生於台中的呂浩元,畢業於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美術研究所,是藝壇新生代裡非常罕見以具象寫實人物畫為表現手法的藝術家。呂浩元此次於高雄展出的作品,主要聚焦在他熟悉且親切的家人和朋友的孩童身上,他描繪新生兒各式純真的面容,紀錄他們逐漸成長的軌跡,作品裡的人物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真實卻又最動人的生活面貌皆在他筆下一一可見。
安將是我大學同學小蛙的女兒。去年六月出生。
小蛙將安將從她體內生出後沒多久我們幾個好朋友就去看她了。小小的,皺皺的,還有點黃疸現象。
隨著時間過去安將也一天天長大,不管是累了、餓了、生氣了都會哭鬧;開心也會咯咯的笑。所有最原始的情緒她都會落落大方的表現。
我時常在幻想著有一天她也會開始自己綁頭髮,自己上學,談論著她愛吃什麼,還有喜歡什麼偶像。這一切都太神奇了。
─呂浩元
呂浩元‧Lu, Hao-Yuan
1981‧生於台灣台中
1999-2004‧國立臺北藝術大學美術系
2007 ..畢業於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美創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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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graphy > ‧‧‧‧works>
‧展覽現場
藝術家評介‧文/林惺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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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opening..現場集錦
藝術家呂浩元帥氣留影
浩元與作品中人物昀昀溫馨合影
大夥閒談.ing
茶會加碼贈送之石老師現場解析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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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的關注
論呂浩元的繪畫
撰文/安懷冰
作為台灣當代藝壇新生代裡,非常罕見的以具象人物畫為主要表現題材的藝術家,呂浩元似乎一開始即出手不凡。說他出手不凡,並非指商業上的成功或評論界的廣泛注意。相反的,由於近年來台灣藝術界的學院菁英主義傾向,以及愈來愈迷信藉西方當代思潮──特別哲學、心理學、社會學角度來解析視覺創作的病態思維,使得同樣出身學院,卻擅長平易質樸的繪畫描寫方式的呂浩元,在市場及藝評的受歡迎程度上,皆並不突出。不過,若把他和許多沉醉在豔俗、虛擬、卡漫、新媒體等即時流行的新銳群體,置放於同一平面進行文化立基點的比較,便不難發現,呂浩元除了與橫向移植的舶來風潮一直維持禮貌的距離外,他對台灣美術既有的本土化傳承,卻從未放棄懷抱一分深切的感情與信念。在過於喧囂的一波波西潮拍岸聲中,清醒地執彩筆走屬於自己的孤獨的路,正是呂浩元出手不凡之處。
2001年夏天,也就是大二升大三那年的暑假,呂浩元在經歷了許多不同風格樣貌的摸索階段後,漸漸找到他釋放繪畫表現力的出口。當時他蟄居於關渡後山的老舊公寓,即選擇以每日所見的景致為主題,完成其創作生涯的首件重要作品〈淡江萬里圖〉。小鎮上赭紅色磚瓦砌成的老屋,尖塔猶自聳立的長老會教堂,淡水河寧靜悠緩的波光,以及在晴空豔照下更顯青嫩翠挹的觀音山。這是第一代台籍西畫家所流連忘返、駐足寫生的風景,亦足以作為日治時期台灣泛印象主義的精神象徵。這般美麗迷人的淡水風光,卻也抵擋不了一次次新興歐美潮流的襲捲與沖刷,終於在後代美術家的視野裡,不再留存擺放她的位置。呂浩元所追求的,正是把歷史進程之下逐漸流失的經典形象,以他青春熱烈的彩筆重新回填、詮釋。
五張五十號畫布橫向拼接,說明呂氏意欲超越前輩的格局。在宛若傳統水墨手卷形制的畫面裡,不僅描繪人們熟悉的淡水小鎮,更綿延著整條淡江的上、中、下游。從最左處隱沒於城市高樓間的涓涓細流,到中段轉趨明朗的開闊水域,再到最右方出海口的海天一線。在這交會著人文、自然與美術史的無限風光裡,呂浩元一方面用多重游移的視點與繁複而錯落有致的皴法,展現他所理解的文人筆墨美學。另外,也以粉紅的天空,淡藍的雲朵,朱紅的河水,還有翠綠的山巒,敘述出些許對於台灣美術史上的野獸主義──尤其廖繼春風格的嚮往與懷念。嚴格而論,技巧上仍嫌生澀的〈淡江萬里圖〉並非呂浩元繪畫語言臻於成熟之作,但當中飽含的在地情調和本土追求,已足以證明呂氏與多數朋輩間那段遙遠的距離。
2002年之後,呂浩元將全副精力投注在人物畫的創作,也開啟了一段至今猶未停止的與家人、朋友的親切對話。視呂氏的人物作品為一種對話,乃源於其藝術手法雖然是介乎客觀紀錄與主觀表現的半寫實風格,但他觀察的視角卻不似以往的作者那般神聖且居高臨下,而是回歸到心理層面的平行位置。換言之,呂浩元既不像英國畫家佛洛依德般以灰蒙陰翳的色彩去揭露當代人的空虛,也不像古典主義宗師安格爾藉細緻柔美的筆調來禮讚裸體的神聖,更沒有德國左翼版畫家珂勒惠支那種與貧窮、飢饉的無產階級並肩共存的社會批判意識。當然,舉這些經典為例的用意,絕非在於臧否。只不過我認為呂浩元刻畫人物時採取的心理平視,其微言大義處,正是企圖拋棄西方寫實繪畫傳統裡諸多典型背後的意識形態框架的束約。
看似沒有主義的主義,褪去了風格流派外衣後平鋪直敘的言說,使得家人、朋友不僅僅是創作的對象,更是存在於現實中與畫家一起吃飯、聊天、嬉鬧的活生生的人。如〈家人003〉裡臉帶笑容享用著櫻桃奶油巧克力蛋糕的母親和姐姐,或〈家人007〉中分別在逗弄一隻吉娃娃小狗與用湯匙啜飲消暑冰品的兩位姐姐,似乎都正等待眼前的畫家(也是作品前的觀者)一起加入愉悅的家庭聚會。〈媽媽和姐姐〉描寫冬天晚上躲在被窩取暖的姐姐與坐在床邊的媽媽講睡前悄悄話。畫裡姐姐的笑意略顯尷尬,像極了「居然被你發現」、「別聽我們說話」之類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巷〉則把場景由室內移到戶外,呂浩元自己成為主角──紀錄他在某個夏日黃昏推著嬰兒車出家門口,讓一對稚幼的姪兒姪女透透氣、曬曬太陽。諸如上述作品裡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生活切面,接連地在呂氏筆下出現。
熟悉且親切的人物,用類似閒話家常的觀看角度施以繽紛油彩,不但讓呂浩元從此找到其賴以釋放情感的表達模式而創作質量均大幅提升,也使得作為觀眾的我們能夠看見,甚至進入他所形構出的最樸實而又動人的台灣生活面貌。就繪畫語言分析,此階段的多數畫作,色彩鮮麗濃豔,具有野獸派傾向。由於幾乎顏料擠出來就直接在畫布上調色,所以即便經過混色,純色的比例仍相對較高。加上慣用厚塗,容易產生肌理。因此,大面積相近色系裡呈現的小塊面的豐富對比以及明暗變化,是呂浩元早期油畫的明顯特質。筆觸線條上,他則有意識地追溯陳澄波與陳植棋的民族化典型。在維持基本亮暗面和透視法的根底上,充分使用繁複交織的大小筆觸,使畫面趨於平面化。遠觀時有種無數線條纏疊的模糊混亂,近看卻發現每一筆皆蘊含著跌宕狂放的姿態。特別肌膚與布料的處理,細碎卻不破碎的橫豎皴擦,讓人遙想黃賓虹晚年的渾然畫境。若年2005年為分野,之前的呂浩元技巧華麗,語彙絢爛,之後的呂浩元則轉向含蓄內斂。雖然對象依舊是家人、朋友,但深切的無奈和鬱悒,卻貫穿了後期人物的精神樣貌。
收拾起為人熟知的熱烈、奔放及冶豔,呂浩元選擇朝反方向前進。他的顏料愈用愈薄,筆觸由強烈變為柔和平順,色彩從多樣紛雜漸至中性統一,布局則明顯地趨於單純。不過,呂浩元繪畫裡豐富情感的抑揚頓挫,沒有因形式、技法的簡化而簡化,也不因油彩厚度及彩度的平淡而平淡,反之更為緊湊、濃密。嘈嚷的聊天聲漸歇,寧謐的低語已悄然浮現。2006年完成的〈振華〉、〈宜涵〉,是我個人較為偏愛的,這兩件作品的表現手法並不相同。〈振華〉乃偏向歐洲古典油畫灰褐色系的層層罩染,兼之以拙澀的碎筆經營細微的變化,在趨近和諧統一的旋律中,呂氏謹慎地為面頰的肌膚注入些許低調的紅潤。宛若游絲的血色,像是竄動的顫音,使沉穩的畫面潛伏著騷亂的內在張力。主角振華如同柯洛傑作〈珍珠女〉裡的那位少婦般,雙手交疊腹前,安靜地端坐於畫家營造的密不透風的氛圍裡,其性格的壓抑及憂戚,皆深鎖在漠然凝滯的眼神。〈宜涵〉則運用了從美國畫家愛莉絲.尼爾繪畫語言裡得到的養分,即通過較為活潑隨性的線條、用色,以局部集中化的細節處理,導引觀者更直接地感受到畫中人物內心的情緒。如果仔細觀察此畫面之節奏感的布置,我們便不難領會,作者在描繪衣飾、背景以及手部、五官時,採取了極鬆弛與極綿密的對比手法。而巨大的對比卻緊扣著寫生對象的結構,非但未顯衝突,反之則襯托出人物複雜的內心變化。
2008年,呂浩元陸續完成多幅巨構,其中〈爸媽在菜園〉可謂當代人物畫的經典之作。畫家的雙親身著最儉樸的衣衫,腳上穿著塑膠拖鞋,頭戴竹葉編成的斗笠,如此平凡通俗的打扮,卻宛若北宋巨碑式山水般肅穆寧靜地屹立於畫面中央。呂氏將父母描繪成真人等身比例,自然有其強調現實精神的意圖。爸爸的表情透露出一股自信,媽媽的面容則略顯些許憂愁,兩人嘴角都泛起含蓄的笑意。淡淡的笑容絲毫沒有矯情成分,而是充滿了親情的溫度。相較於刻畫雙親的偏向寫實、緊湊,呂浩元描寫作為人像背景的菜園時,便從容地將筆調放鬆使之流暢、舒朗。色彩使用上也更率性,枝葉樹叢濃密的綠意中暗湧神秘的紫霞,又微泛曖昧的朱光。隨手拈來所刷染出的超現實幽境,使凝佇於菜園的父母更加巍峨端嚴。
無論〈振華〉、〈宜涵〉或〈爸媽在菜園〉的出現,皆說明了呂浩元雖曾經受到日治時期第一代畫家陳澄波、郭柏川、廖繼春、陳植棋等人的影響,但終究再次出走。出走時他放下前輩手中的風格,卻留有前輩心裡的憂悒與騷動。這兩年來,他的繪畫又出現顯著的變異,一度曾大步向傳統倒退的畫筆,轉向描寫年輕世代的生存感受,不但用色螢光,裝飾性符號增加,而且大膽運用借助攝影而取得的誇張構圖,不少人盛讚這是呂浩元當代性風格的來臨。不過我認為他的雄心不僅在於向觀者證明其涉足當代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絕不會自我局限在意識形態光譜的任何一端。所謂的傑作,也不會只是特定時空背景的說明性插圖。當呂浩元以繪畫關注世間的人物與景致,他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真實。這個真實或許並不摻雜藝術史上諸多傳承的因素,但早期台灣美術賦予他的那一分最珍貴的幽情與悲思,則必然會跟隨他往後每一次的風格變化,直到他無法或不再以熱忱歌誦生命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