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藝臺灣‧臺灣水墨」文 ∕ 吳繼濤(策展人)

「紙藝臺灣‧臺灣水墨」  
                                                                策展人∕吳繼濤

    傳統水墨畫的發展,除去題材、風格、技法的表現外,對於媒材間如筆毫、墨彩與紙張相互沁透,所形成筆墨體系與精神性的統合,有其重要的平行脈絡。回顧漢唐、宋元時期所見,從粉壁、縑帛以至紙纖,經由熟化的麻、桑、楮樹皮到混用燎草的宣紙,便以墨色淋漓的滲透渲染,逐漸形成東方特有的意趣表現。
   
    大陸安徽所產的「宣紙」,主要以青檀樹皮為原料,曝曬蒸煮過的沙田稻草(或稱燎草)作填充,因墨色沁潤華滋,在明代以後漸成主流。然而當前書畫界普遍雖仍以「宣紙」為主,但兩岸造紙添加非稻草的填充料已呈趨勢,以致走筆鬆散、起毛、泛墨不佳,早與明清之際有別。百年來臺灣手工造紙歷經日治、民國的社會改變,技術上卻仍礙於原料所限,近年投入相關研究者如中興大學張豐吉所研發的「鳳髓箋」,與台北林業試驗所王國財所發表的各式羅紋紙與加工紙,而推廣最力,則以埔里廣興紙寮所量產的「茭白筍紙」,與純樹皮纖維所調配之仿「宋羅紋紙」為最。

圖一

    關於「宋羅紋紙」,現存尚可溯至清初石濤〔細雨虯松圖〕1687)所載:「…時丁卯夏日,子老道翁出宋羅紋紙,命予作畫…」此作走筆疏朗,但紙張簾紋尚不太明顯;民初黃賓虹〔山水冊〕[1](約1913前)題有:「哲夫社兄得宋紙,自粵郵寄索畫…」這種「宋紙」簾紋次列,色澤呈淡赤赭色,亦屬不暈滲的紙張。而張大千在獲得廣東收藏家何冠五見贈宋羅紋紙後,竭一日之力畫黃山旅遊冊十二1933[2],並於末開題記:「冠五道兄得岳雪樓舊藏宋羅紋紙,屬為塗抹…」此紙簾紋清晰,行筆落墨猶能顯溫潤暈滲的效果。大千先生日後委託日本匠人抄造「大風堂紙」,或是江兆申於1980年代所訂製「靈漚館製」箋,大體都在這個形式上進行複刻宋羅紋紙」的紙簾,並不同於安徽宣紙常見的縱橫細密,其顯著的單一橫向紋理,應該得力於蘆芒或細竹削磨後編製的技術,事實上,至今日本的造紙工坊,仍生產這類「萱簀漉」紙張(筆者蒐購便包含有越中、越後、岡山、高知、黑谷、因州、土佐等地)。
   
圖二

    埔里廣興紙寮的黃煥彰先生,近二十年間致力於書畫用紙張的改良與開發,成功研究微生物漂白與楮、雁、麻皮、草料等纖維調整的比重,以源於日本留下的「流漉」技術,透過竹簾編織的純熟與多次盪料的緊密度,實驗出多款仿宋羅紋紙,並廣為海內外書畫界人士所推崇。這次展覽源於李義弘先生提出,由吳繼濤進行主題與策畫,另邀書畫家陶晴山、曾中正、許郭璜、李螢儒、吳士偉、陳永模、趙宇修、梁震明、吳曉菁、宋孟純,使用的書畫紙由廣興紙寮製作與贊助

圖三



在年齡差距半世紀的不同世代間,創作者各自進行藝術風格與媒材間的碰撞,更細膩的可以見到畫家們自行處理紙張熟化、染色與調整筆調的相融與實驗。展覽另外集結三套冊頁(12開,紙質互有差異),更可展現每位藝術家處理不同題材與工、寫表現的差異。

圖四

書畫家之於創作材料的轉換,便能在創作風格與表現載體間,產生無可言喻的筆情畫意,無疑在提升各自創作深度的同時,建立出與內陸體系的互異延伸,這雖只是一個起點,卻是必然自覺的開端。    

圖五                                   圖六 

 圖七                            圖八
圖九


參考圖檔圖說:

圖一、石濤(1687)。〔細雨虯松圖〕。102×41.2cm。上海博物館藏。
            石濤(1687)。〔細雨虯松圖〕(局部)。
圖二、黃賓虹(約1913前)。〔黃濱虹山水冊〕第五開。13.3×18.4cm。
圖三、張大千(1933)。〔黃山旅遊冊十二開〕第七開〔紫雲庵〕。14.5×37cm。
圖四、陶晴山(2013)。〔龍洞灣岬〕。水墨‧廣興原色雁皮細羅紋紙。58.7x68.2cm。
圖五、曾中正(2013)。〔靈巖觀瀑〕。水墨‧廣興上礬黃金細羅紋紙。37x28cm。
圖六、吳繼濤(2013)。〔䖺䗤〕。水墨設色‧廣興原色雁皮細羅紋紙。70×70cm。
圖七、趙宇脩(2013)。〔茶山湖色〕。水墨設色‧廣興仿宋羅紋紙。37x28cm。
圖八、吳曉菁(2013)。〔飄悠〕。工筆設色‧廣興原色楮皮紙。60x60cm。
圖九、宋孟純(2013)。〔漫漫〕。工筆設色‧廣興原色楮皮紙。37x 28 cm。




[1] 參考《澄懷古道  黃賓虹》作品4,香港藝術館,1995
[2] 參考《大千黃山冊》月曆。香港:M K Lau Collection Limited2002